Archive for 2008 年 08 月

俄羅斯輪盤

24 八月, 2008

這是一個俄羅斯輪盤的年代
只要你走上街頭
只要你握緊拳頭
只要你舉起反抗的手
你便自動加入
這場俄羅斯輪盤的遊戲之中

這場遊戲不用子彈也不用鎗
不用輪盤也不用酒
高官和富豪在五星級酒店用餐
他們喝著免稅的高級紅酒
把玩桌上的土地契約
笑談一場俄羅斯輪盤
沒有人知道這場遊戲的規則
沒有人知道這場遊戲的處罰
沒有人知道這場遊戲何時終結

九年前一個笑匠說過
一支旗幟降下一支旗幟升起
一隊軍隊失業一隊軍隊進城
我們曾經以為
曾經反抗的老議員會被軍隊帶走
站在鎂光燈面前佯作譚嗣同
笑匠說我們怎會預料
甚麼事也沒有發生

笑匠不曾知道自己是個預言家
一隻又一隻的青蛙跳進了溫水
熱烈慶祝放煙火
一隻又一隻的青蛙圍著電視
看高官發表新年的講話
高官說我們的經濟好轉
高官說我們繁榮安定
高官說我們要拆掉無用的老街和碼頭紓解民困
青蛙換上紅衣
揮舞旗幟列隊迎接為溫水加熱的火炬

笑匠不曾知道自己是個預言家
九年過了
軍隊沒有帶走一個人
這些事都交給了警察
他們在街上
他們在商場
他們在人們的家裡
他們在一座被拆毀的碼頭
帶走走上街頭的人
帶走握緊拳頭的人
帶走舉起反抗的手的人
這些人沒有鎂光燈追蹤
這些人被稱為暴民
這些人被扔進法院丟進羈留所
如同被投進一場俄羅斯輪盤的遊戲之中

這是一個俄羅斯輪盤的年代
我要走上人民的街頭
我要握緊憤怒的拳頭
我要一同舉起反抗的手

二00八.七.十二深夜~十三凌晨

(刊於2008年8月24日《明報.周日的詩》)

還錢給移工

1 八月, 2008

這幾天的新聞,都彷彿為著政府暫停「外傭徵費」(sic.,俗稱「外傭稅」)兩年而鬧哄哄,甚至有僱主打算不如炒了個移工幫傭慳返筆。政府話咁做係為了紓解民困。等等,紓解民困?我們是否應該看看整個「外傭徵費」的歷史?當年政府推出「外傭徵費」時,要僱主每個月交$400,以「再培訓」本地勞工,但同時,移工幫傭的最低工資則由$3670減到$3270,即減了$400;換句話說,這$400其實不是僱主出的,而是在移工幫傭的口袋中壓榨出來的。隨著通脹,移工幫傭的最低工資是有所向上調整,現在是$3580的,但仍然比未徵收「外傭徵費」前的$3670為低,而這幾年香港一直有通脹,而這幾年港幣一直在貶值。舉例說,2004年暑假,我去菲律賓做NGO & Community Visit的時候,HK$1可以兌6.X甚至7披索,但係現在卻只有around 5.5披索。換句話說,移工幫傭實際所得減少並不止表面數字上的。

當說到暫停「外傭徵費」,如果不去理清這個歷史的話,是說不過去的。當很多個星期日,來自不同國家、地區,說不同語言的移工幫傭,都在爭取「加人工」,我們看得到嗎?不,我們看不到,電視新聞報紙新聞沒有報,於是我們當沒有事發生;於是,有僱主可以為了把那原本屬於移工幫傭的「外傭徵費」袋袋平安,炒人再請!仲介公司一邊話要搞到我今朝要來排簽證一邊騎騎笑,又可以兩邊都有錢收,僱主話我除笨有精,賺唔晒$9600,都袋返兩三千,最慘的係那些被提早解僱(可能再續約)的移工幫傭,無辜辜又要畀仲介吸血,嘔三個月人工請來當仲介。這些我們有看到嗎?我們看到了又是否當看不見?

是的,「外傭徵費」暫停兩年,政府話紓解民困喎,卻故意不去說出這$400是從移工幫傭口袋拿出。那些拿拿淋炒人的僱主,我真係唔知道點形容;如果有一日,他/她們的人工被減了$400給政府,有一日政府話唔再收$400,把那$400給了他/她們的僱主,他/她們會點樣想呢?好可惜,因為移工幫傭在這個社會沒有被界定為公民或人民,紓解民困變成唔關佢事。政府係要還錢,但還錯了對象,不過,在政府的眼中,移工幫傭不算民,於是繼續唔理。

蘇屋

1 八月, 2008

街尾的巴士總站依舊住滿落難神仙
阿婆上完香就拉著行李車離去
從前那裡有個職工飯堂
光顧的多是附近的大叔
不想回家午飯的小孩不敢開口買麵
只好望著趴在地上的狼狗然後閃去買雪條

長型公屋的樓梯都裝上大閘
我只能在夾縫中偷偷望進
樓梯口老人閒聊的安樂椅變了保安櫃檯
我沿樓房兜圈總遇不上有人開門
只好寄望幾日後再來
竄上踏過單車的走廊

於是我沿著往日的路走著
辦館的門早已鎖上
茶餐廳仍在
價錢和十多年前好像沒有分別
以前走過的通道都加了大閘
水電舖的隔壁
多了重建社工隊的辦事處

我走到文具舖
以前我常在那裡打電話回家
老闆的頭髮變得灰白
我問他還有沒有拍紙簿
他瞄了瞄我,從頭掃到腳
現在,只剩這種了
至於那發黃的菊花拍紙簿
一如對面馬路的車房和小巷
淹沒在怪手颳起的塵暴中

二00七.十一.二十七初稿
二00七.十二.二十六修訂

註:本詩曾獲2008年度香港大學新詩獎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