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the ‘樂生’ Category

Visually Visible Violence

6 八月, 2007

國家機器、國家暴力,可以是暴力而在視覺上不彰顯,亦可以在視覺上非常彰顯。當國家機器妄想用表面文明的暴力,如文件,如法律條文,如玩弄程序去行使其暴力,但人民不甘屈服的時候,國家機器將會出動更彰顯的暴力。穿制服的軍隊、警察,都是視覺上非常可見的暴力 (visually very visible violence)。任何一個在現場,或者透過媒體行動者的片段去了解現場的人,都會十分明白。我身在台北,透過媒體行動者的片段,看到在香港負責在皇后碼頭清場的警察,都穿上了黑手套,而且向人群衝過來;當你做記招時,一排又一排的警察加鐵馬列陣在後,這不是向你展視它的暴力的話,又是甚麼呢?

我們常說,大眾媒體嗜血,喜歡衝突的場面。於是,不少有關抗爭的報導,被簡化為警民衝突。這種說法,其實並不全面,如何大眾媒體真的只是喜歡暴力和衝突的話,那種非常可見的國家機器暴力在展現時,沒有可能不被描述/繪出來。又甚麼會暴力得過,就在你還只是找地方站著的時候,一隊全副武裝的警察,又盾牌又警棍的衝在你中間,為甚麼媒體不用這個片段呢?Stuart Allan 在News Culture(1999 / 2004) 曾經借用E.S. Herman和Noam Chomsky的說法,大眾/主流媒體其實有些傾向,會有自己一套標準去過濾新聞,其中一項就是反共產主義的傾向。換作比較確切的說法,是一種反基進主義 (anti-radicalism) 的傾向。借用陳光興在《去帝國》(2006) 的說法,帝國主義、殖民主義、冷戰思維的陰魂仍不散,在我們的媒體當中,反基進主義依舊存在。面對這一種Visually Visible Violence,大眾媒體可能真的是Visually Impaired。

事實上,這些國家機器的暴力,它們是彰顯的,但它們是害怕被別人見到的。說得清楚一點,它們要彰顯在抗爭者面前,但它們不希望被抗爭者彰顯至廣大人民的眼中。國家機器是暴力的,但它並不希望你知道。於是,會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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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07年07月26日樂生保留自救會和青年樂生聯盟到文建會抗議行政暴力凌駕專業,過程和平得不能再和平,但警方卻高導戒備,更派刑警攝錄採證,但當筆者以相機拍攝該形警時,該刑警立即逃跑。

財團開餐,全民埋單!

21 七月, 2007

去了土城的「看守土城愛綠聯盟」,一群農民想堅持農地農用,但左手從政當官右手從商的人卻搬出了甚麼你們沒有遠見之類的話,堅持(他們自己那一套的)發展才是硬道理,想把這一帶開發成他們的搖錢樹。當然,一如很多其他單向式的發展,都是一種捆綁/綁架式的:official的理由係話要搬看守城,但係圈出來的地明顯就係比看守所多的。這一種捆綁/綁架式的發展也不是第一次見:去天母找「草山生態文史聯盟」時,草盟的媽媽說,最初社區媽媽發現水源要被拿去當包裝水,但奇怪啦,如果包裝水應該用不了那麼多,為甚麼有關當局會把水都截呢?原來包裝水只是表面的藉口,有關當局要把那些水送給山上的開發;在我城,天星和皇后的事情,大家也不會忘記,政府話要建道路又話這個又話那個,甚麼「凌駕性的公眾需要」,所以「迫不得已」要填海要拆碼頭,但原來它「附送」的「贈品」,是軍事碼頭,是製造更大交通問題的名店商場和商廈。

現在,我相信世界上很少政府肯自認自己是路易十四,即使他們心裡面想的也不敢說出「朕即國家」、「家天下」,所以「國家重大建設」、「公眾利益」、「公眾需要」往往被當權者抬出來,並附加帶有情緒煽動式的「我係流香港血飲香港水長大的香港仔」/「愛台灣」之類的「本土化」論述;可是,「公眾」究竟在哪兒?當財團要開發要賺錢綁架著所謂的「公用」設施時,左手從政當官右手從商的人則先以「公眾」利益之名製造分化,繼以數字嚇人,話知唔知如果我地唔咁咁咁「國家」/「城市」要賠好多好多錢,直接坦白者則如呂秀蓮反問樂生院民「你咁賠得起!?」

為甚麼說這一種捆綁式的發展實際上是綁架式發展?當左手從政當官右手從商的人list一大條數出來問反對者是否賠得起的時候,他們同時忘記了list另一條數:究竟這些合約中政府是如何如何優惠了那些財團?這一種單向式的發展怎樣犧牲了永續發展的可能性?而其造出來的惡果之後政府要花費多少來作出必定要做的補救?例如,當台北縣政府綁架了捷運大過天的市民,甚至台灣政府公然問樂生院民「你咁賠得起!?」時,沒有公開出來的數字是:因為政府/捷運局/捷運公司/建商的不當開發,以致出現如地下水危機或土石流,所需要的社會成本--難道這不是「公眾」所要承擔和付出的嗎?又例如,香港政府綁架了中環的塞車族或者某些覺得拆皇后碼頭就是「愛國」表現的民族主義者,一而再在而三說一大堆一早被踢爆的謊言,所造成的環境破壞,甚至不理會香港淪為國際笑話,難道這些不是社會成本嗎?你單向式發展,放棄永續可能性,所製造出來的惡果浮面時,所做的補救措施,埋單的都係公眾:一個沒有開關引號的公眾。

Sorry!出來反對你左手從政當官右手從商者的人,唔係食飽飯無野做!我食飯開餐,我要埋單!但係現在的situation係:左手從政當官右手從商的人用迷藥綁架了人民,使其不察覺被綁架,然後,財團開餐,全民埋單!咁你賠唔賠得起!

島的西邊或城的西邊

15 四月, 2007

島的西邊或城的西邊

島的西邊或城的西邊
無官員無富人問津
屹立鬼屋、屠房、殮房
和精神病院
還有一所老房子一條小村莊
住著被遺忘的老人

電視新聞直播
鐵路即將西延
島的西邊或城的西邊
住民看電視歡呼
大學高層在辦公室連發電話email
要加速大學城的發展
最好搞個千禧校園多蓋幾棟高樓

然後電視新聞專題節目
島的西邊或城的西邊
有不少殖民地時代的建築
還有老樹和被遺忘的老人
鐵路西延或要押後
街道上,地方議員不分政黨
橫額綁滿要求鐵路西延
有人喊出拆建築砍老樹搬老人
要鐵路拚生存

地方議員紛紛投稿報章
呼籲住民今個星期日
包圍老房子小村莊
好讓鐵路立即西延
數千住民因而第一次上街頭
聲嘶力竭
他們不曾知道
有住民抗議鐵路廢氣口對正民居
他們不曾知道
發展商和高樓已開始進駐
他們不曾知道
他們的房子終將消失
變成鐵路變成商場
變成富人的會所

二00七.四.十初稿
二00七.四.十三修訂

撐樂生:All You Need is LOVE!!!

12 四月, 2007

我想,近期沒有一場運動比撐樂生來得更直接。撐樂生,All You Need is LOVE!!!

唔好用D乜柒台灣咁鳩遠關你鬼事同我講,我會話:正義無分國界! 更何況,跨界串連並分甚麼新鮮事。故事好簡單:當老人家住在一個地方幾十年,習慣了生活環境,有人假借甚麼方便、快捷、醫療「進步」、「你咁賠得起!?」之名,行使不義之事,要迫遷老人家,而且更欺瞞大眾。有人謂,院民有住的人權,我都有搭捷運的人權,shit,這是甚麼樣的廢話;當你一個人,作為一個人,心懷愛,你會講得出咁樣的說話嗎?

心懷愛,唔好迫遷係最基本,甚麼文化價值歷史價值,其實都係建基於此。

我再講多次:All You Need is LOVE!!!!且聽Beatles:

如果你還心存愛,請你在4月15日星期日下午1:30來到中環皇后碼頭,遙距支持樂生:

聲援樂生院抵抗清拆運動放映及音樂會
日期:4月15日(日) 下午1:30至5:30
地點:中環皇后碼頭
內容:放映樂生院紀錄片《樂生活》*、現場音樂會、詩歌分享、照片展覽、聲援台灣樂生抵抗清拆其他行動可能,同場還有「挺樂生 萬人照片募集行動

* 延伸:樂生在地

難以閉關

14 三月, 2007

近日我想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對人說,我在閉關寫論文。我一直以為我可以閉關,除了帶workshop和上課,及間中陪陪女朋友,其他的事,少搭嗲少回應。於是,藍屋我只去開居民會,保育小組無去開,Local Action的Email,近乎一個都無Response──論文的Chapter 1,我實在拖了太久。

不幸地,當我上網,看到的卻是台灣友人在網上傳來傳去的告急:樂生告急,藍綠無恥政客成功操弄議題,繼續官商勾結,官府給樂生下最後的通諜,民眾陳情請願所遭受的對待讓人覺得台灣戒嚴(相比之下,我們在天星所遭受的對待,真的小巫見大巫) 。我記得WTO MC6時,我係拖延功課上街頭的;但,樂生,我身處香港,真的無法抽身,唯有遙距支持,在blog怒貼貼紙。

論文寫到這一段:作家/文學其中一種與廣義政治重新結連的方法,就是take一個dialogue / translation / speak的role(噢,要補看Spivak"Can the Subaltern Speak?"和Ranajit Guha"The Prose of Counter-Insurgence")。我覺得,我真的難以閉關,難以不表態,難以不串連。沒有半點猶豫,其實有很多作品都可以解釋這一種文學和政治的關係,但,我不得不用鴻鴻的〈山不是家──為樂生而作〉,不得不把論文chapter 1的其中一段獻給樂生。

山不是家──為樂生而作 鴻鴻

山不是山

只是一堆可供買賣的土方

像把活生生的羔羊當成肉塊稱斤論兩

餵養那些圍成一圈的豺狼

山不是遮陽的樹蔭,不是迎風的草坡,不是

野狗自由浪蕩的樂土

只該是一條光潔的公路,壓過

行動遲緩的蝸牛、知了、和松鼠

山不是家

家應該是一棟密閉的高樓

有警衛、走廊、病房

所有讓我們感到安全而樂於生活的藥方

在你們眼裡

「樂」不是形容詞

「生」也不是動詞

只是一些名詞,並且過了時

而我們,則是一些多餘的標點符號

經過修改、刪除

可以寫成更優雅通順的歷史

*樂生療養院座落於新莊丹鳳山坡,日據時代起即為漢生(痲瘋)病患隔離所。1994年捷運局在地方民代壓力下,罔顧環境評估及住民人權,選定為機廠,並於2002年開挖。院方威脅勸誘病患移居高樓,部分病患不願搬遷,被指為阻撓捷運通車的罪人。

 

 

帳篷    洛謀

悶熱蒸發了台北的水點

跟隨開往新莊的巴士突然灑下

買菜回家的姨姨提醒我準備下車

我撐傘看著巴士駛離樂生

舉起相機就拍下捷運工程局的綠色木板

上面有白色的字寫下新莊機廠

在綠色木板旁邊我找到門口

一輛工程車正轉出路口

我的長褲染了泥濘

這裡就是我每天上網看到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在我的前方有一個帳篷

一位伯伯向我招手叫我過去避雨

他的台語說得太快我只好估計他似乎在說

這麼大雨你為甚麼還在外邊

另一位伯伯邀我坐下

他從袋中找出長壽菸給我一根

我點菸時帳篷外仍下大雨

在牆邊我看見守護樂生的印記

我問伯伯611日之後有甚麼進展

伯伯抽一口長壽菸說現在都是見步走步

他指指後方說自己住在那邊的房子

帳篷中間幾位伯伯在下棋

黑狗走進帳篷睡覺

我看著抽菸的伯伯看著下棋的伯伯

啡狗躺在地上看著他

外邊的雨慢慢收細

一位阿嬤坐在電動車上進入帳篷

黑狗張一張眼又再打盹

我聽見四周的工程車聲又再響起

低頭不語,只好往袋裡搜

給伯伯遞上一包涼菸

當我離開樂生

看著捷運工程局的綠色木板

耳邊響起伯伯在說

這包菸,你留著吧

二00六.七.九初稿

二00六.七.十四修訂